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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认识佛法

佛法就是调整内心世界的理念和方法

        佛法在中国有两千年历史了，是传统文化核心的部分之一。这个时代，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来自佛法的影响和烙印。中国正处于变革的阶段，繁荣昌盛、人口众多，但这个时代在渐渐与传统文化远离。就我个人而言，我也是出生在这个时代的人，很早就接触到佛法并且出家修行。现在是我们再一次认识佛法，接触社会生活的一个契机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经常思考的一个问题，佛法对我来说已经是生活的一部分了，但是对于社会大众还是有点陌生，这说明佛法与当代社会的沟通出现了一定的隔阂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对佛法的第一种了解：佛法远非宗教，它是文化。文化，从另一个方面看，它的形成也是我们人类自己对于社会生活的经验的总结。从这个角度看，佛法把这种经验已经运用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。它倡导的一些理念，我觉得特别适合我们这个时代的人。因为什么呢？佛法所说的东西都是最圆融的，也是最和谐的，也是我们每个人当下感受到的一部分。虽然我们社会大众都在感受，但是没有总结，或者说每个人总结的都带有自己的角度，没有很高的高度。

        佛教，可以说是文化的研究机构，或者说就是一所学校。在这种学校里，它把所有有关生命的话题，都研究得很透彻。它不仅仅是一个研究机构，而且是一个实践机构。在我们的寺院或者是在佛法最集中的地方，它的最基本的行为——吃饭、穿衣、走路，都在体现着佛法的理念，它的理念在佛教的生活中被完整地兑现。佛法最终极的理念是什么呢？对于我们的生活，能够把握它，能够达到一种和谐、安详的境界。

        2500年前，佛陀用自己的智慧发现了自然法则，这种法则不仅仅是一种理念，更是实践的方法。当我们以这样的角度看佛法的时候，会发现它很简单，很自然，也很朴素。我们在平常的生活中，对各种现象的判断都有一定的放大，带有主观的成分。这是认知出现了问题，从而影响了对事物的判断，这让我们的人生充满了未知。同时，我们的精神生活带有很强的相对性，这种相对性让我们产生了烦恼，也就是自己的理念和社会生活的实践产生了偏离、矛盾，不知道如何是好，这是每个人都会面对的事情。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问题，每代人有每代人的问题，社会有社会的问题。佛法有助于指导佛弟子解决这些问题，帮助我们规划这些事情，我们可以用佛法成熟的理念指导自己的生活。

        当我们自己卡壳了，出问题了，要懂得去学习。学习是人与生俱来的能力，大家学习不要仅仅局限在学校里，学校只是传授我们一些技能和知识，对人生观、世界观的建立以及实践的方法却很难给予我们指导，当今社会普遍如此。而佛法是如何把握生命，认知世界的呢？佛法告诉我们要相互倾心。当下的心态在未来会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，会给你带来苦与乐。作为人，大家的追求都是一样的，就是想要获得快乐，解除痛苦。很多人主观性都很强，遇见问题没有做深刻的剖析，这说明了拥有的理念不成熟，学习实践的方法不圆满。佛法首先指导我们从理念上去认知，最后是在实践上的把握。如何把握？很简单，一切都是心的问题。心是很难体会到的，我们平常所体会到的心，实际上都停留在外境上，比如食物、房子、感兴趣的东西……这都叫作境。心的本体恰恰不在这里，心有速度，有目标，也有自己的规律。当了解到生命的结构如此得简单，能知的心与所知的境，这两个部分不能互相代替的时候，我们就会审视心，把握心，这代表了我们人生的经验达到了某种程度的成熟，这是很有意义、很有价值的事情。当对外界有了明确的认知的时候，我们处理问题就会自信，有把握。

        佛法作为一种文化，它很广大，但提供我们的理念也很简单，就是学会用一种方法把情绪稳定下来，这是每个人在现实生活中都需要的。它提供我们的方法技巧性很强，比如着急的时候，学会调整、放松。佛法就是调整内心世界的理念和方法，就这么简单。由此延伸出来的文化、行为、思想……是无量无边的。人要学会在不同的境界下调整自己的心，懂得放松。这是为了生存应该学的，也是必须学的。

        长期伴随着成就感的成功，才可以说它是真正的成功。有的人以为得到了，实际上却失去了；有的人从一个角度看，以为自己很坚强了，但是当境界出现的时候，发现自己还是需要学习。从实践中学佛法是有一些方法的，我们刚才说到了佛法作为一种文化，它是很广大的，但是运用起来也很简单，就是调整自己的情绪。而且对于情绪，我们必须要学会调整，这是生存的本能。

        自然、朴实是佛法的特点，也是生命的本体。我们要脱离种种历史因素给佛法覆盖的表象，认识到它的核心、理念与价值。佛法，它能提供很多经验，就好像我们的父母，他们的生活经验能够让我们在成长的路上少走一些弯路，多一些成功的概率，这样的文化是值得我们去学习的。从另外一个角度看，佛法核心的理念就是通过对自我的认知而达到自我成熟。当每个人自我成熟的时候，他给社会的影响就是健康的、光明的。人人都向这个目标努力，社会就会获得一个思想，这种思想一旦形成以后，它会给予我们的后代一种参照。

        在这样一个伟大的时代，每个人都应该有选择思考的自由，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很忙碌，很多东西都只是拿来用，特别是对于理念从来不去思考，这是我们生活中最大的损失，对未来也存在很大的忧患。从这个角度来讲，分享自己的觉悟——佛法追求的智慧，是佛法的慈悲体现，也是佛法的一种理念。我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秘密，但是如果用智慧、慈悲去面对它的时候，你的人生、事业、家庭中种种的矛盾以及困惑都会找到一种解决的途径。所以如果能把佛法运用起来，也是很美好的事情，它能让我们在现实的人生中获得精神方面的安乐。只有有过生活经验的人才会知道自己过去得从哪里得的，失从哪里失的。所以一个成熟的人，如果能运用好佛法的理念，未来就更容易把握。

        对于刚刚开启自己人生的年轻人来讲，他需要为自己刚起航的人生旅程带一份寄托，这会让他不至于迷失，在痛苦的时候不至于丧失生命。对于很多已经成功的人来讲，通过佛法会发现自己下一步的目标，让一个经过几十年累积的生命更加能发挥它的力量和贡献。

佛法——文明的精神

        我自己在佛法中走过很多年，现在回过头来看，佛法就是一种完整的、有效率的生活方式，越来越觉得佛法是每一个人都应该去分享或者去了解的。因为在人类的历史上，所有的文明、所有的政治制度乃至于我们每一个人对生命的体验，最终来讲无非都是为了追求生命的美好与幸福。在这一点上，每个人都是在不断地努力着。

        佛法是什么，佛法是一种系统的经验、文明的精粹。佛法的核心是非常注重落实的，我们只要付出，就会找到整个人生大的战略与方向，以及把它们兑现出来的方法。这样传承了几千年的珍宝，如果被忽略了，那将是我们人类最大的损失。所以特别是在现在这个时代，我们更应该去思考与运用佛法。

        毋庸置疑，我们中国所传承的文化的核心，实际上都是为了实现个人以及民族或者国家的美好生活。其中佛法的角度是什么呢？佛法是要变被动为主动，它让我们能不断地向内寻找那一份美好而真实的贤善之心，这也是佛法之所以能传承了几千年的原因。

        为什么在中国古代，佛教作为一个外来的文化，最终却能被我们中国人接受呢？很简单，我们中国人的思维模式是最亲近佛法的，所以佛教在印度开花，却在我们中国结果。我想这一点大家都是非常认可的。特别对于当今的时代来讲，佛法的生命力才刚刚到了它要绽放的时候。

佛法告诉我们：管好自己的心

        佛法是讲“心”的方法，即如何认知心、管理心。我们现在遇到很多的问题，都是由于缺乏了解“心”的经验。我们对知识知道得越多，对心的了解反而越少。中国办大学的历史并不久远，但是中国人关于修身、修心的传承却很悠久，佛法更是此学问的精粹。

        如何才能最直接地认知心呢？我们所拥有的心到底是什么状况？佛法告诉我们，它只有两种状况：一种是经过认知后的心——净化的心；一种是没有被认知的心，也就是失重的心，或者叫作“自我”，也可以叫作“烦恼心”。它只有这两种情况，这让我们所有关于心的学问都变得非常简单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们百年人生中最大的乐趣就在于学习，学习对于我们来说是永无止境的，有的学习是为了生存，有的学习却是可有可无的，因为它对生命方向性的指导并不多。佛法是种单刀直入的学问，在当前来讲，我觉得它是极珍贵的，也是极简单的。虽说我是一个很笨的人，但是通过学佛，突然发现人生并没有随着岁月的逝去而变得痛苦，而是活得越来越有方向了，这让我充满了希望，充满了感恩。佛法看似简单，怎么忽然就成为我们的生活或者生命了呢？因为越简单的事情，越有一种内在的生命力量。佛法让我们简单地认识到心的两种状态，可它并没有停留在这两种状态中。它最不同的一点，就是能让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有效地管理自己的行为。学会简单地管理自己的行为，这是佛法价值的一种体现，它能让种种复杂的学问以及百年忙碌的人生，获得最大化的利益。

        人生是一个谜，也是一个秘密，多少人经历过才明白。我们看后面的路，都看得很清楚，看前面的路，所有的人都看不清楚，这就是人生的危机。我们用什么去应对这一场危机呢？佛法告诉我们一个简单的答案——管好自己的心。有了对生命面对面的体验，方能管好自己的心。我们有的时候太过于相信知识的概念。它虽然是有价值的，也是别人用生命的体验换来的，但是对我们个人来讲，由于个体的差异，它并不一定适合所有人。所以别人成功的经验不一定适合我们，我们首先要想明白这个道理，经验不在于多，而在于能不能够用得上。

佛法，让我们睁开了双眼

        在这个世界，人类通过几千年的探索，形成了各种宗教以及文化现象，也有种种的审美观、价值观。人类传承的很多东西，包括思想方面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们看到现在的社会有各种慈善活动，“慈善”是大家不断追逐的话题。个人的主观概念——对痛苦、快乐的评价，会传染给其他人，他们根本没有免疫力，所以就会跟随你的指挥棒去附和。比如，一个人在台上唱歌，别人也听不懂，但是有人说好听，大家就都觉得很好听。是真的好听吗？当你还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的时候，这个“好”的感受由于无常已经变化了。然后，你会强迫自己追求下一个“好”的感觉……这样，人生就陷入了生死疲劳的怪圈，不断地向外攀缘，非常疲劳，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什么，人就是这样盲目地虐待自己。这就是人生的无明，自己的苦都是自己制造的，这才叫可怕。

        人类被无明蒙蔽，才会发生战争，群族之间相互伤害……有什么安乐可言？没有，所以我们要学佛，佛法教会我们睁开眼睛，看清生命。大到整个人类，小到我们的心念，都是这样的原理，这就是佛告诉我们的真相。

        佛陀并没有否认什么，但是佛陀告诉我们，要从事实的、客观的角度来看问题，很多东西要细化它。当一念的无明出现，你变得很感性、很自我、很执着……非要给事物扣上一个概念时，稍安毋躁，再看一看真相是否如此。我们去掉所认为的好坏、美丑——这些世间最有力量的名言、外相，重新审视这个血肉之躯，会如实地看到皮肤下面都是平等的血与肉，没有任何高贵低贱的分别。所以我们不需要打扮自己，不要被外相迷惑，心要定得住。如此体会到的快乐会远远超越平常所认为的那种快乐。

        快乐不费吹灰之力，有的人却用尽了一生去追逐它，结果什么也没得到。你的智慧含量，决定了你人生不同的境遇，这就是三宝给予我们的教诫。我们可能不一定心甘情愿地接受，但是当我们经历过人生种种的起伏，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时候，就会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有价值、有方向的。与其到时后悔，还不如在当下真实地去面对客观的现实，了解自己的身心。

        佛法是一种科学，让我们认清所有现象的逻辑关系。通过佛法，我们学会了思辨生命的原理，更重要的是学会了改善它的方法。

般若的含义：此岸到彼岸，一念之间

        般若波罗蜜多义，就是大智慧到彼岸。我们现在活在没有智慧的、自我执着的此岸。在此岸，每一个当下它都是因缘和合，暂时的存在，稍纵即逝。所以，每一个当下，都是因缘而已。我们感知到的一切，因为我们自心强大的力量，才认为它是相续的。当我们如实地、不违背法则地观照自心的时候，我们就会获得解脱，就会摆脱很深的迷惑、执着、恶业，从而获得清净。这就是遵循真理以及实践真理的方法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种真理能够让我们每一个人摆脱种种被分割的生命，圆满我们无上的光明、无上的慈悲，找到我们福慧无上圆满的佛性，这种佛性就是在彼岸。此岸和彼岸，也就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。任何人都能够如理地思维、观察、捕捉到无上的法则。通过这种观察，我们会获得身心的清凉和满足，让我们真实地成熟自己，这是我们人生的大事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我们不知道般若波罗蜜多就是空一切相，我们就还是没有抓到问题的核心。大道至简，我们要用自己的体验，确信无疑地了解生命的方向，这是自己给自己的最大的利益。我们自己的心，它能够照亮自心的黑暗。同样的，所谓的生死也只是一个念头；对生死的执着也是一个念头；从执着中超越也是一个念头。我们生命的存在，也就仅仅只是一个念头。所以把这一个念头要照顾好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但是当你明白它的原理的时候，修行成了容易的事情。所以不能不着力，也不能用错了力，力量大了也不行，小了也不行。不能在概念里执着，不要在情绪里面寻找，那都是极端的错误。希望大家能在禅修上，获得正确的方法以及正确的知见。阿弥陀佛！

如何达到无我

        一切法无我

        佛教所谈到的“无我”，谈的范围非常广。有一部论叫《百法明门论》，其中说：“如世尊言，一切法无我。何等一切法，云何为无我。”佛法所说的“一切法”指的是世间的万事万物，包括我们能够了知的，不能了知的，都叫作“一切法”。“一切法”分作百法，归纳起来大概有心理方面的法以及自然的法。凡是一切存在的事物，都有它的相状、作用与本体。我们所知的人、所知的一切，在佛法来讲都叫作“法”。“法”是一个名词，指的是一切不同的事物，所以叫作“一切法”。

        佛教这样归纳总结，就是想让人对诸法从主观、自我的错误定位中，恢复正确的认知，这对我们的人生意义重大。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圆满、不自由，这是什么原因呢？因为我们主观的看法影响了对“一切法”的认知，认识上出现偏差，导致我们一切所作所为都和诸法不相应，产生了误判。就像医生一样，如果对病人的病情完全主观判断，随意用药，就会出现很多问题。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，都希望生活过得好，但他必须要认知、了解生活的环境或者空间。所以佛陀才说了佛法，帮助我们认知生命乃至万物。

        法，一个是客观存在的法，一个是我们所皈依的法。正确地认知法很重要，大家要明白总的纲领。当你明白这些纲领的时候，人生就会没有迷惑。这就是说，我们想知道什么是“无我”，首先要认知“无我”这个概念，它决定着人生的全部。

        去掉自我，我们就和真实的万物合二为一了

        对于“无我”，我们举个例子来讲。生气的时候，我们会说“我在生气”；得到的时候，会说“我得到了什么”；失去的时候，会说“我失去了什么”。实际上，这些都是内心的心理因素，在佛家讲，每一个负面情绪都伴随着贪嗔痴的念头。因为不明白“无我”的道理，“贪”不断地积累“自我”，当“自我”积累到一定程度，就像杯子里面的水满了，不能再加你还偏要加，水就会溢出来。所以人按照我执去展现的时候，就会出现很多问题，这就和“无我”不相应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个贪嗔痴属于你吗？如果属于你，就不属于别人。但是人类从昨天走到今天，甚至到了未来，贪嗔痴依然存在，我们感受到的世界与真实的世界永远是两回事。我们用贪嗔痴感受到的世界，都叫作“有我的世界”，或者叫作“主观的、自我认同的世界”，这就是我们要去除的，因为它就是“我”。用正确的方法认识它，轻松善巧方便地除掉它，这时候我们就和真实的万物合二为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世尊所说的法，首先是一个台阶，让我们客观地了解“一切法”，再去调整“一切法”。如何调整呢？首先认识要正确，这很重要。这种认识，我们可以叫作“无我”，所用的方法就是对事物归纳总结，在禅定中分别、分辨它。禅修能调整生理及心理层面，让我们正确了知生命，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地认识自己与对境。我们自己也是法的一部分。慢慢地，我们就会知道生命的来龙去脉，佛弟子人生的幸福和快乐都取决于此。

        无我的存在是最真实的存在

        无意识的状态，它是一种最完美的存在。它不同于言说，不是语言能够表达的，但其中有着无限的光明，就好像太阳一样光明、温暖。它是为了一个人而照耀吗？不是，太阳是一种无意识的存在，它有它的本体，有它的作用。作为太阳这个法，它并非为了照耀别人而发光、发热，它的本体就是如此，所以像太阳这样的心就是“菩提心”，是宇宙中自然存在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存在这种美好，但它不自认为是美好的，所以太阳达到了一种无我的境界，它能够永恒，能够不断地散发出光和热。它来源于世界，是世界法则的一个表现——慈悲、利他这些美好品德的展现。这不以任何人的认同而存在或者不存在，这种状态我们就可以认为它是无我。所以我们能够体会到的这种无我的存在是最真实的存在，它和有没有没关系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们有的是“我”，把“我”去除了以后，显现出来的就是生命的大圆满、大光明，就叫作无我。它遍于一切处，是诸佛的法身，也是我们每个人发菩提心的觉性。什么叫觉？它是良知，即正确的知道。你的良知就是一个觉性，它是一种警觉，你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情，会感觉心里不安，这种警觉、光明永远不退失，无论你的人生经历什么坎坷，你的这种心的作用，唯明、唯知、唯觉的能知与所知都不会退失，这就是佛性，也是无我的一种自然存在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       无我从哪里去展现

        虽然我们拥有无我的资源，但平时却很难用上，因为我们一刻离开“我”都觉得心里不踏实。我们已经入了一个怪圈，一个惯性思维。我们急急忙忙地奔向死亡，一切都没来得及去看，如何有享受呢？如何有真理呢？每个人回过头来看自己的人生，在为什么而拼搏？根本不知道真理是无我的，如果知道何为无我，就一定会慎重地选择自己的生命。

        无我从哪里去展现？就从你的发心来看。你是为了照亮别人，还是沾沾自喜？你是为了做功德而做功德，还是觉得这是本分事？你觉悟了多少，想要分享多少……这些有没有仔细思考过？能不能够经得住诱惑？财色名食睡都是有我的，我们对它有几分觉察？有几分勇气跟它们说再见？所以一切都要从因地着手，因地光明，果地也会光明；因地不光明，果地一定不光明。

        想达到无我，只能老老实实地去修

        因果是无我的总说，我们修也就是修这个，世间迷也就迷在此。在佛法中，般若是什么意思？一种智慧，能够带领你到彼岸。没有此岸，也没有彼岸，因为你有了此岸就违背了彼岸，所以你把对自己的设定、后天的东西都抹掉——这就是彼岸。彼岸不在极乐世界，也不在俗世间，它遍于一切处，这就是无我的境界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想要无我，不是靠寻找，只能老老实实地去修。每一次对于方向的认知，每一次回过头来的觉察，每一个起心动念，这就是我们经历的战场，我们在此寻找无我的证据、踪迹。如果你能够对此稍微思维一下，都是功德无量。就像《金刚经》上说的，此处就犹如诸佛的塔庙一样，皆应恭敬，礼拜赞叹。所以对于我们心中的般若、无我，我们认知到了吗？从概念上了解到了吗？在方向上把握了吗？有发愿去寻找它吗？什么叫作人生呢？什么叫作快乐幸福呢？我们是用这些概念为自己制造问题，还是真实地为自己解决问题呢？

        人生本来就是个怪圈，在这个怪圈之中，又有几个人能静下心来思考无我呢？所以我们要习惯孤独，当你一个人面对你自己的时候才是清醒的，不要把你的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。你的生命需要自己把它托起来。佛法以及生活乃至于世间的一切都在运作，当我们明白的时候，我们的所作所为就会变得有意义。

大道无形

        从历史上看，佛教对中国的影响已经有两千年。在这两千年的社会实践及个人的生活中，佛法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。

        社会必然存在各种问题。社会的问题，在每个阶段都不同，但是佛法把它看得很巧妙，我提供出来，你们也可以思考一下。人类的历史一直在演变，朝代更替、文化的主流方向等等都在变，但是有一点没有变——人性的贪嗔痴都没有变，这是最不应该被忽略的，却恰恰被忽略了。如果人类自身的心理素质不够完善，我们所有美好的愿景都不可能落实。所以，无论是个人的自身管理，还是一个族群、一个国家的管理，它的核心是能落实多少。另外还要考虑这个落实度是一个暂时的目标，还是一个长久的目标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们现在对于历史的评价太过粗糙，有失公正。用一个“封建社会”就把中国的古代历史完全给概括了，这也有点过分。大家对比一下，“封建社会”在当时的生产力水平，能达到的成就，换做现在的我们能否做到？同时，我们现在的成就来源于我们祖先的努力，所以从情感上也不容我们随意乱去评价。当然，每段历史都一定会有问题的，我们可以客观地吸取经验来帮助自己，我们是否有科学、求学、治学的态度呢？现在的很多方法，好似一窝蜂，都是暂时的现象，能不能落实是关键。

        如何落实呢？就要看你在历史中会不会学习，会不会制订长远的规划。我们中国是拥有十几亿人口的国家，就像一艘巨船，掉个头都很难。像中国香港、中国台湾、韩国，为什么发展得快，因为它们小，掉头容易，很多制度都适合。但是我们内地人口如此之多，思想差异非常大，如果不能在短期内拿出落实的法则以及最有效的资源统筹，我们口里说着说着，事情就变了，我们走着走着就退出历史舞台了，那么我们的子孙还有依靠吗？难道美好的口号可以维持整个人类的命运吗？不能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，现实非常残酷，我们要知行合一。不在于谁说得好，关键看谁做到了。并非因为自己信仰佛教，就觉得佛教做到了，而是从历史给我们的答案来看，佛教做到了知行合一。佛教作为来自异域的文化，能够对我们国人产生如此大的作用，就是因为它在有效地做，真实地做。你把自己内心的烦恼清净了，你的周围就是清净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古代有一句话：“我们每个人都不要小看自己生命的价值，你能够照亮一个角落，你就是国家的宝”，这不仅仅是一句鼓励的话，更是一句很实在的话。想去照亮天下，那是妄想，所有的事情都要从最细微的地方开始——这就是佛教的态度和方法。改变世界，不仅仅是佛教在做，还要我们大家一起做。佛弟子或者说每一个追求生命进步的人，如果认识到自己的身份与它的殊荣时，就应该知道自己要多做。不能因为自己做得多，做得少，做得对或错，就否定自己或者妄自菲薄。问题是我们要不要做？是沿着自己的想法做，还是遵循佛陀的教法做？一个人有皈依处，心灵就有皈依处，它不会因为政治制度的变迁，人类喜好的变化而有所变化，不会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些人可能觉得这个方法还很遥远，但是我觉得这个方法是能够落实的，能够落地的。当一个人能把自己管理好的时候，他一定是一个有着积极心态的人，同时一定是有方法的人。我们每天早上要早起，这点很多人努力了一生都难以做到，那是因为他没有得到安慰、鼓励。佛陀是真实的，一直在伴随我们。所以我们在这条道上有导师、有同行的人，真的不容易。在这种集体的生活中，一切都不用再去思考规划，你跟着就行了。对于整个人类也是同样的道理，一个国家，前面有人在走，后面的人自己就跟上了，前面的人不要总说让后面的人去走，那不对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我觉得人类集体文明的进程，就是自下而上的，不是自上而下的，自上而下的都是喊口号，自下而上的是来源于生活的体验。每个人都需要自觉，每个人都可以做到“天下兴亡，匹夫有责”，但是我们还要有正确的方向。每个人都应该真实地生活，大家都是一个目标，何必把这个已经纷纷扰扰的世间再给它画几条直线？这些线落下去，不知道会砸到谁的头上。一个团队——十几亿的人，落下去砸了几个人的脑袋，那么大家的目光都会停留在那些线上，就不会有人往前走了。在概念方面纠缠得过多，什么事都办不了，所以不要贴标签，大道无形。

空性的智慧，彻底解决人生迷惑

        空性是诸法最自然的一种状态

        空性不等于空间。空性在哪里呢？空性在现象中。

        现象之所以千变万化，就因为它是空的。一个瓶子，如果里面不空，什么东西都倒不进去；正因为它里面是空的，所以能够倒进去东西，也能够倒出来。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以后，这个空间又存在了，可是瓶子里面的空间是瓶子自己制造出来的吗？不是，原本就有。你制造了一个瓶子，就只是造了瓶子本身，和空间没有关系。但是，你之所以能够把这个空间用起来，是因为你造了瓶子，所以又有关联。

        佛性既不在空性里面，也不在瓶子里，不在瓶壁里，他是遍一切处的。空间和空性都是本来就存在的，不同的是，空间与时间是相对的一种物质存在形式，而空性是诸法最原始、最自然的一种状态，一切的变化和它有关系，但是一切的变化又不是它制造的。

        我们为什么触摸不到空性

        对待空性，我们不能相对地去看。因为空性是我们为了了解某种事物而建立起来的一个概念。空性本身是生命最自然的一种光明、最自然的一种安乐。只是因为我们有了自我，就像我们后天制造的这个瓶子一样，无法了解到空性的根本，所以我们只是在空性中利用这个空间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好像我们的人性，你说它是空性，不等于它没有。空性，实际上是说它有一个穿透力，有着光明，所以叫作空性。就像你有一颗能够了知的心，不是因为父母生了你的肉身，你才有了知的心。而是这个了知的心先于父母生养你之前，只是我们因为知识、角度、概念的原因，忘记了我们的源头，就像我们已经忘记了自己一岁到三岁是什么样的，可是忘记了不代表没有存在过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们为什么触摸不到空性？因为我们用分别，用概念，用桥梁，用执实的态度去了解它，就像盲人摸象一样。我们虽然拥有空性这种生命的穿透力，可是我们每天都在污染它。所以空性变成了不空，不空就变成有，从而产生了我相、人相、众生相、寿者相、男相、女相……各种概念、各种假设，我们每天就在这种种的假相里面不断地穿梭，忘失了自我。当我们用概念，用某一种模式思维的时候，就有了相对，有女人就有男人，有痛苦就有失败……这样，我们的生命就踏入了无限循环的变异状态中。这种变异状态让我们永远回不到空性上，永远回不到自性的光明和安宁上。

        不知道空性的功德，生命就会失去弹性

        我们对着同样的概念生起了各自的看法，分成了不同的阵营做着游戏。这个游戏里面充满了无奈，但是人们把无奈也当成了快乐，把无奈变成了一种感受。被这种感受笼罩着，就叫作不空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们所认为的价值以及对一切现象的执着——执实，就是我们的状态，我们看什么都是实实在在的。每个人都在念着“死去元知万事空”，可是我们活着时就一定认为万事不空。“我就要争个你长我短”——生命失去了弹性，生命落入了感受。我们在同样的游戏规则下玩火自焚，这就是不知道空性的功德所造成的困惑。

        举个例子，一只狗看到自己的尾巴上有条虫子，它看离得不远，就想：“我要消灭我的敌人，这个虫子咬得我好痒。”它探头过去咬的时候，尾巴也跟着动。它想：“你才这么一点点的速度，你不知道我跑得多快！”所以，它就跑啊跑，最后发现“虫子怎么比我跑得还快”，它就很紧张，我要更努力，跑得更快”……你说它有可能追到这条虫子吗？它用意识永远没办法了解到客观存在的规律，它们的距离是一直存在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这只狗静下心来，把舌头伸长一点，或许就能解决这个问题。就像一个人，如果不静下心来，只是用概念去解决问题，其实都是在制造问题。有些人的困惑，就是只知有为法、对治法，而不知道空性、无为法。

        宏观调整生命，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

        就像人类发明了原子弹，它的作用好像是为国家服务，可是它的结果一定是为这个国家的毁灭在做某一种准备。人类能看到这个问题吗？自己无法客观地评价自己，就是因为智慧不够。佛家的智慧，是告诉你只有把瓶子里面的水倒掉，才能够注入新的东西；即使这个瓶子里面还些空间，可是如果内部都是肮脏不堪的东西，把什么倒下进去都会被污染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，生命需要宏观、整体地调整，而不是局部的逞能。逞能的叫作不空。及时调整才有希望，这样才能找到处理问题的方法。

四圣谛——苦集灭道

        佛陀对世间的评论就是苦、集、灭、道。所以你看，历史就是人类真实的世间生活记录，佛陀说是苦的，是不是这样呢？我们从宏观的角度去看，实际上就一个答案——苦，就是折腾，而且没有主宰，谁也不能够主宰。可是在每个人的想法中，他都以为他能够主宰。

        苦来源于什么？来源于集。他汇集了很多问题，也搞不明白，不懂得看病的人还自己乱开药方。药方开错了，把很多没有解决的矛盾激化了。这就是苦。佛陀还说了另外两个问题——灭和道，用这四种真实高度概括了人类的当下状态。

        灭是什么？道是什么？道就是灭的原因、方法，你按照“道”来走，也就是按照规则去做的话，这一切苦都能够息灭。息灭指的是什么？找到了出路。有的人所犯的错误，都是向外求。我们要遵循宇宙的自然法则做到心安理得。不要制造问题，要面对问题、接受问题。不要把自己放在和自然对立的一面，这就是方法和道路——要通过内在的圆满和外在的自然融为一体，找到内在本有的安宁、安详。

        当你按照四圣谛真实地思考人生，人生的困惑都会得到解除。虽然你很苦，可是你现在尝到了生命的甘甜，找到了生命中的明灯和希望，拥有了完全不同的世界观和人生观。

什么是诸法无我、涅槃寂静

        什么叫作诸法无我

        诸法无我的“法”是指一切现象，“我”指的是事物独立的主宰性。很多事情，我们都不能够主宰，你觉得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主宰呢？在命运中，很多时候我们认为只要努力就可以成功，所以你去努力。但是努力不一定就代表成功，因为努力的前提是要具足一定的条件。

        比如，如果按照出家这件事情去推理的话，是不是所有人想出家就能出家呢？明显是不行的。所以佛家是从三个方面解释的：每个事物的复杂性决定了它不是孤立的，它一定要有因，要有缘，要有果。其中因是起主导作用的，如果你过去世没有发过这个愿，今生你想出家，那真的很难。今生我们说的“我能够主宰”，这指的是缘分这方面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好像在田地里面，我们首先种下了粮食，它的前提是粮食种在土地里面，而不是种在石头里，这样因就圆满了。再碰到适当的气候、适当的气温，再加上雨水、阳光等等很多种条件，它才能够生长出来。它能长出来，不代表这个“因”能够结“果”，因为它还需要人不断地呵护，很多缘分都要满足了，最后它才能够结果。甚至在结果的那个刹那，都有可能出现问题。所以，我们能够主宰的事情真的很少。

        反过来说，如果可以主宰的话，秦始皇到现在还不会死。如果一件事情可以主宰，那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主宰。

        什么叫作涅槃寂静

        涅槃寂静是对一种状态的描述。首先佛陀从我们平常的生活入手，说诸法都是变化的。所有事情都是变化的，但是为什么我们却不认为它是变化的？因为我们都停留在每一个变化的刹那。

        可以拿粮食来做比喻，我们抓起一把小麦，我们所认为的小麦的概念就叫作“我”。可是通过分析你会发现，小麦首先是由麦皮和中间的面粉组成的。它是由什么来的？是从麦穗里面来的。麦穗是从哪里来的？是从麦苗里面来的。变来变去，实际上它的每一个阶段都是过渡性的。从化学的角度去看，它实际上就是几种元素在中间不断地变。在变的同时，它有一个外在的相——麦苗的颜色和形状，我们看到的是相，而没有看到里面的水分、碳水化合物等各种物质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只针对中间的过程，从本质上说它在不断地变，时时刻刻都在变。我们看到的麦苗，实际上从来都没有停止下来，所以我们看到的都是假相，是现象。我们认为这段时间麦苗存在，那段时间麦粒存在，实际上麦粒也是暂时的存在，是各种东西聚集形成的一个外相。我们看到了麦皮，但没有看中间是碳水化合物。我们分析一切现象最核心部分的时候，会发现它是不存在的。那个麦粒、麦苗的形象在我们的概念里面消失了，但是我们执着的还是那个概念、那个相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我现在说麦子时，你的头脑里面马上就会形成一个麦子的相，你会认为这个就是麦子，会很直接地认为它没有变化。实际上它一直在变化，没有什么叫麦子，这是真实、客观地来讲。

        从现象的角度来讲，一切都是变化的，这种变化是缘说了算，不是神说了算。我们中国的古代神话小说里面会有类似的描述：一个人正在说话呢，出去耕一下地，然后再种上麦苗，马上就可以收割了，过一会儿饭都端上来了。这就是在传达一个错误的观念——一切都是能够主宰的。可是变化是没有办法主宰的，物质世界、精神世界中所有的万事万物都在遵循这个规律。

        实际上我们一个人的第一个层面就是物质层面。当你看到一堆人，你就会生起这个概念——这个人姓啥，这个人是谁。其实你首先看到的是一堆物质，你给这个物质下了一个定义，他叫什么、他是谁。如果没有这个定义，没有这个概念，我们根本无法谈论别人，我们总不能说这是一堆血肉之躯。所以概念是有用的，它让我们的沟通得到了简化，让我们更容易理解，让我们内在的心力能够说明白某一个东西，可是这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。这些现象纷纷扰扰，等于我们从来没有说过一句真话，说的都是戏论。就好像唱戏，我们说唱戏的是疯子，看戏的是傻子。这种生活我们能够接受吗？如果我们这样去理解生活，那我们就会崩溃，人生就没有意义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佛陀说生命不在现象里面。那么生命在哪里？在清净的精神世界里。精神世界分两种状况，一种随着万世万物的变迁，不断地执着，不断地落在那个里面，这就是我们现在的状态——被分割的生命。但是佛陀说如果这个生命脱离了概念，独立地安住的时候，他会充满了生命的质感和安乐，他很清净，很寂静。寂静的意思是他不再变化了，充满了生命的快乐。这是人生命最原始的状态，不再受各种因缘牵扯，同割裂的生命相比，心充满了光明、吉祥、安乐，那就叫作佛性。

        你本来就有佛性，可是被概念扰乱了。所以你就看到一切法都是可以主宰的，一切都是不变的，就认为可以效仿、管理，可是管来管去，最终谁也管不明白。

佛教其实不带有倾向

        佛教能与科学相依存

        万事万物的显现，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。只是每个人的角度不同，佛陀是用他的角度来做解释，我们是根据自己的情况来做解释，而科学家爱因斯坦不相信这一切的解释，他要亲自去验证，去求证。而求证的结果是佛法说服了他，所以他相信佛法。

        爱因斯坦有一个很重要的发现就是相对论，相对论不仅仅可以解释物质世界是怎么形成、发展以及变化的，同样也可以解释心。所以，这符合佛陀给出的一个宏观定义——诸法因缘生，诸法因缘灭。诸法因缘生，就是说一切现象都是有条件的存在，如果条件失去了，那么这一切现象就不存在了，这不是相对论的另外一种更精确的说明吗？

        所以，爱因斯坦说：“如果有一个能够应付现代科学需求，又能与科学相依共存的宗教，那必定是佛教。”他又说：“我不是一个宗教徒，如果是的话，我愿做一个佛教徒。”他说这句话，就是因为看到了佛教的客观性。佛陀为什么被称作觉者？首先是因为他对客观世界最真实的了解。所以，经过2500年时空的运转，你现在还可以去怀疑或者去求证佛陀哪句话说得不对。当然，这要建立在对佛教大量、正确的了解上。有的人不了解佛教是什么，只是看到了佛教的形式——寺院、僧人，他就带着世俗的眼光，以自己很感性的了解去评价那些和尚怎么样、那些偶像怎么样……这种情况就不能算作明白佛法。

        科学偏重于对物质世界的了解

        佛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经得住推敲的。当年在印度有96种宗教，其信徒都认为人死了之后就不存在了，他们用种种的方法去求证、去验证，到最后他们都去和佛陀去辩论。

        中国人实际上是很感性的，不喜欢辩论，就像法家一样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要落实。法家的思想在我们中国是一直被继承的，为什么呢？因为中国人口太多，在这种情况下，首先需要有一个秩序。儒家偏重于思想与伦理方面的秩序，而法家偏重于社会管理方面的秩序，以落实为根基。所以，它们一个是软的，一个是硬的。在诸子百家身上，都有类似的深刻烙印。中国人就是这样管理国家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政治家是干什么的呢？他们要综合各种因素，就好像我开了一个中药铺，里面有一千种中药，病人患了什么病，我就相应地给他抓什么药，反正首先我得把所有药储备好。这就是政治家。政治家要把民众的力量储藏起来，要把财富储藏起来，要把民众的思想统一起来。而可以向广大人民去推广的只有儒家思想，因为它是软着陆的，不会伤害到哪一个人，同时还可以让老百姓得到安乐的生活。儒家思想的主要体现就是礼乐制度，它一方面存在于祭祀中，还有一方面存在于大家庭种姓的传承上。所以，所有文明或者学说都是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下产生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实际上，科学就是对现实存在的情况做归纳、分析、总结。不管是诸子百家，还是96种外道，乃至于世界上所有的思想，其研究都是从人类自身出发，从人心出发，从人生出发，从人的种族以及国家出发，另外就是研究自然科学——人类自身存在的地球的物质世界是什么样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对于古代几大文明的成就来说，现在的科学家没有继承下来，而是独辟了一条新路，但是精神是一致的。他们偏重于对物质世界的了解，偏重于对微观世界的了解。但在我看来，这还是有局限的。我们用眼睛再去看，它还是现象，看不到本质。

        爱因斯坦这样看佛法

        佛法说“诸法因缘生，诸法因缘灭”，说的是大前提、大规律，科学说的是具体的、微观的、暂时眼见为实的东西。所以，爱因斯坦之所以能够这样认同佛教，不是因为爱因斯坦伟大，也不是因为佛陀伟大，而是诸法本来就是这样的。如果任何人能够真实地不被自我情绪扰乱的时候，看到的世界都是这样的。佛陀看到的是这样的，爱因斯坦看到的也是这样的。在这种情况下，爱因斯坦没有任何的偏心或者喜好，把他自己的宗教情结向每一个人推荐，他还是在用科学家严谨、实事求是的态度向我们客观地陈述他的研究结果。至于研究的过程，如果你有兴趣也可以去做，也会得出与他相同的结论。可是问题是，我们恐怕没有他那么大的智慧，没有办法像他那样一生孜孜不倦地投入到自己所喜爱的事业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管是佛陀还是爱因斯坦，他们有一个基本的美德——都是真语者、实语者，不带有任何的宗教倾向。对佛陀来说，他没有说过“我要创立一个宗教”，而佛法和科学首先是要对真实的存在做真实的陈述，这是他们共同的出发点。

        爱因斯坦很客观地给了佛法一个定位。佛法它本来就是这样的，没有增也没有减，你理解也罢，不理解也罢，科学家赞叹也罢，反对也罢，它就是这样子的。这就是佛法的态度。

从局部到宏观真实地领悟佛法

        在佛法中，我们会看到它有宏观和局部两种角度。宏观是对整个生命的描述，这是佛陀从他的证悟中所见到的广大境界。而作为体验来讲，局部的体验首先是从我们对于法的体验而来，它一定是单刀直入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内观——通过内在的观，它是一种方法，方法性很强。人类是从两个方面修行佛法的：一个是认识，另一个是方法。在认识方面，佛陀的教诫非常圆满，就像一张地图一样。而在方法上，佛陀讲的一切法大概不离两个方法：一个是止，一个是观。内观也是同样，首先是止，让你的心能够止下来，然后去观。表面上是去观觉受的无常，实际上它根本的核心是要让你体验到无常的真理。无常是生命普遍存在的一种内在的境界。所以在内观的修行上面，我们通过不断地体验无常，就会对生命有宏观的认识，这种认识是从方法上升华的，这种升华是无止境的。它破除了什么呢？破除了我们对于生命的揣摩，带有主观的、不靠谱的想象。它让我们客观地了解到身心是无常的，缘生缘灭的，让我们的心变得非常真实，从而得到安宁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样是不是就已经证悟到涅槃，或者说已经了解到佛陀教法的核心了呢？当然不是，这只是一个牛刀小试，所以四念处是对它的升华。内观是让你观到有受皆是无常的，这样心会获得独立和解放。按照观身不净、观受是苦、观心无常、观法无我的次第，我们会更加多维、更加全面地达到对四种自我颠倒的认知。在认知上，我们有着很深的错误，但我们看不到。通过内在的体验，就会慢慢地梳理纷乱的内心世界，也会确立一个正确认识事物的方法。你体验到它，就会感到非常真实，这样我们对教法会生起信心。

        佛陀所说的法，都是基于真实而说，没有任何人为的成分。因此我们就会了解到佛陀的伟大，就会对佛陀有信心，觉得他不是一个妄语者，他的一切教言都有价值，只是我们还没有全部地体验到它的价值而已。通过所体验到的信息，我们已经肯定了佛陀的人格，他的话是可以信赖的。当初也是对照佛陀的法，去修内观，通过实践证明了佛陀的话是正确的，这就解决了“信”的问题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信”一旦解决，加之来源于自我的体验，这时再去看佛陀对认知生命的教言，就是那张生命地图的时候，你就能够接受。你就不会停留在内观的境界下，执意以为这是佛法的全部，你会知道佛陀的生命体验不仅仅是如此的，而是非常广阔、非常多维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佛陀都说哪些法呢？内观所体验到的叫作无我的智慧，这只是一部分。不管你有没有证到涅槃，它的存在是一种真理的状态，虽然程度深浅不同，这不要紧，我们可以不断地去开发。

        在第二个阶段，佛陀还说了慈悲的法。对于有些众生来说，没有办法去禅修，但是没有办法禅修，就不能修行佛法了吗？不一定。《金刚经》告诉我们：“一切有为法，如梦幻泡影，如露亦如电，应作如是观。”实际上这句话是一种认识论，指导了一种方法。在我们平常的生命、生活范围内，都可以用这句话让自己达到智者不惑。也就是说无论做任何事情，碰到多大的对境，你都可以在放下的同时忆念这四句真理。这四句真理说得非常广泛，和“观身不净、观受是苦”说的角度不一样。“观身不净、观受是苦”是以很深的微观的角度去说的，而《金刚经》的这四句偈子，是从很宏观的角度说的，你不需要拿着放大镜去看，很多事情用这四句话绝对都可以对应上。这个法，不仅仅是出于佛陀的智慧，而且是出于佛陀的慈悲，他想让更多的人去分享。因为有一些根性的众生或者说一大批人，用一个理念就可以在生活中修行。

        六祖大师当年就因为听到一句“应无所住，而生其心”而开悟，从而在认知方面超越自我，并且拥有了对一切生命洞察的觉知力。他当年在没有出家、没有持戒，什么都没有开始的情况下，用这一句话就能够去修行。经过了十六年苦行之后才出家修行，才去说他以《金刚经》的这句话而体会到的真理。这个法，它的特点是慈悲、分享、宏观。而内观代表的是真实、无我、洞察。所以生命有很多层面，绝非我们所能知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们在佛陀的教法中，得到利益的同时，要谨慎因果，不要轻易地去批判任何一个传承，因为我们不知道佛陀说这个法的动机，以及它对众生的利益。不要觉得佛陀这里这么说，那里又那么说，要知道这只是我们自己的烦恼而已，并没有做到对佛陀的信。虽然也体验过信给我们带来的利益，但是我们并没有完全地知道信是一种智慧，我们是带着怀疑在信。

佛法没有高低之分，发心却有大小

        “大乘”和“小乘”，这两个概念的提法也不是很准确。实际上佛教中，没有一个叫作“小乘的法”，也没有一个叫“大乘的法”。我们可以把“小乘”改一下名字，叫“根本乘”，从它的见地和修法来看，它是佛教的一种基础，或者是叫根本。另外，“大乘”也不叫作“大乘”，它应该叫作“很多人的集体理念”。它们之间有重叠也有不同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么，“大乘”和“小乘”这两个名词存在不存在呢？存在。它指的不是佛法，也不是佛教，而是我们个人。一个人，他的发心很大，就叫作“大乘”；发心比较小，就叫作“小乘”。有的时候，发心也不能单单叫作“小”，它在说一个人只是为了目前的一个事情去学佛，这个在佛法中也是有区别的，还可以分为“人乘”或者“天乘”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个问题还可以延伸，我们想要了解、学习佛法，会有一个期待的结果，换句话来说，佛法可以改变我们的生活，让我们的人生很美好，这实际上就叫作“人乘的法”——让我们的现世能够改善。根据这个目标，你可以在佛法这条甘露大河中，取一瓢来喝。所以作为佛教本身，它是一条大河，你不能够说它叫“小乘”“大乘”“金刚乘”。但是从我们个人来讲，我拿一瓢，今天够喝就好；我担两桶，回去给我的家人喝；我提得越多越好，分享给很多人……这些就是我们各人发心的差别。从这个方面是可以说“大乘”“小乘”，但是不可以把法挂上“大乘”“小乘”的标签。

        另外，在佛法的根本乘的教法中，佛陀当年教导是以禅修为主；而大乘在禅修的基础上，对思想、对生命的解释，是从整体宏观观念上阐述的，这种发心适合很多人。在大乘的说法中就说到了般若。般若是一个宏观的说法，但在根本乘中，它谈到了“四法印”——观身不净、观受是苦、观心无常、观法无我，它是从微观的角度来说的。这四种观法所针对的境界，实际上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真实的、内在的一种微观的着力点。这四点我们都可以找到它们，但是只局限于自己和自己打交道。我们的身心是很微细、很微妙的，当你保持这种正念观察它的时候，自我的迷惑、自我问题的来源，都会得到厘清和澄清。这时候生命自然会如脱网之鱼一样，得到解脱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大乘不是这样的，它不说“身、受、心、法”，它说什么？《心经》就说得很清楚：“色声香味触法”“眼耳鼻舌身意”。你会发现你是这样运作的，别人也是同样的原理。所以它与根本乘，有重叠的地方，但是有差别，它们的覆盖面不一样。大乘的理念，有普适性。所以从历史上看，追求解脱的佛法是属于个人的事情，关起门来过自己的生活。而针对社会所宣讲的佛法是另外一种，它可以广而告之，普适的，这是般若。大乘的教法，提到般若、中观、唯识，这些教法的不同，是因为它的对境不同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们也可以看到，这种思想型的佛法，在日本、朝鲜，各个不同的民族之间都得到了传播。我们中国人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族群，中国人说什么都好像说“天下”，说的都是这些大的方面的问题，这是我们的文化基因和符号。同样是心，一个人的心与一个家庭的心、一个社会的心、一个族群的心，就不一样，从这方面讲它有宏观和微观的差别，所以在作用上自然有差别。

        实际上，我们要想理解这个问题，还要做很多的课题。但是简单来讲，首先法没有“大乘”和“小乘”，发大心和发小心是自己的一种感受；其次，从文化来讲，思想型的佛法是宏观的。这些教法显现种种差别，也不代表大乘不需要根本乘，大乘是从根本乘的土壤中产生的，所以它们不可以分开。大乘的侧重点是什么？是慈悲；小乘的侧重点是什么？是解脱。所以大乘的行者叫菩萨，小乘的成就者叫罗汉，这是他们根本的差别。罗汉就是追求清净，菩萨就是追求利他，所以凡夫也可以做菩萨，他们的契入点或者说起跑线是不一样的。